《增长的本质》部分书摘
“技术无法通过语言来描述”这一特质似乎令人难以接受,因为它让我们看起来像机器一样,察觉不到自己在做什么。但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就像人工智能之父马文·明斯基所说的那样:“电脑被制造出来之后从未曾明白过自己在做什么;实际上,在大多数时候,我们也是一样。”
知识和技术是与信息计算相关联的两项基本要素,它们对于经济与社会知识的积累都十分重要。然而,知识和技术并不一样,简单来说,知识包含了实体与实体之间的关联,我们通过这些关联来对事物相互作用的结果做一个预判。
“首先,一个知识表征说到底其实是一个符号,是一个事物的替代品。它使得一个主体可以用思考而非实际的操作,来判断一个行为的结果。换句话说,就是用逻辑演绎这个世界,而不用借助实际行为。”
伊丽丝出生的世界和早期人类居住的世界的不同之处,并不在于其物质性,而在于这些物质是如何排列的——这些物质排列的秩序就是信息。
我们也会尝试着将物理、生物、社会和经济体制整合到一起来进行描述,进而试图解释一个并不能够称之为“实际物质”的东西的不断增长。这个让我,让你,让玻尔兹曼神魂颠倒的物质,就是我们所说的物理秩序,也就是信息。我们着眼所及,都异常复杂而多样,但这并不是因为信息在宇宙中无处不在,而是因为我们从信息中衍生而来,而我们同时生产着大量的信息。
这样说来,从宇宙的起源到我们的现代经济,这包含了物理、生物、社会和经济学的“增长率”其实是指信息的累积和我们对于信息的处理能力。信息的增长统一了生活和经济的增长,多样化和财富的产生。
所有有序的结构都是信息的具象化表现,尽管这些信息中体现的很多物理秩序毫无意义。
实际上,信息的演变能够跨越所有的界限,甚至涵盖了在经济和社会中产生的信息。如果从广义上将信息解释为物理性次序,那它正是我们的经济社会的生成之物,也是我们无论作为一种生物还是生产机器所唯一产生的事物。
信息的增长——标志着我们宇宙和物种的历史。
香农的公式和玻尔兹曼对于信息的物理本质的理解完美统一。信息的物理本质主要是为了凸显出我们如何通过研究原子结构更好地理解经济。在极大程度上,自然物理侧重于详细地描绘我们整个宇宙,从原子到人类,将原子的单一性和生命的多样性联系起来。[1] 而社会科学则侧重于研究人类、社会和经济之间的联系,把人作为一个基本单位——就如同一个社会原子,抑或是经济原子,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然而,这种将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分开谈论的方式存在弊端,尤其是当我们考虑到促使信息增长的机制其实跨越了无生命与有生命、生命体与社会、社会与经济之间的所有界限。
香农估算出需要多少信息才能将一条消息以毫无干扰或者受到一些干扰的方式传递出去。他还通过计算消息中结构的相关性得出了交流沟通的经济原理,比如在英语中,字母t更常出现在字母h之前,而不是字母q之前。由此,香农慢慢脱离了哲学的轨道,更加倾向于玻尔兹曼所反复推敲的数学大道。在这条道路的尽头,香农找到了一个能够以最大效益翻译随机消息的基本公式。这个公式让人们能够理解任何信息,无论是在磁盘、电磁波,还是在墨水和白纸上。而实际上,香农所找到的公式与50年前玻尔兹曼所得出的结论一样。8这并非偶然。
然而,一条信息所表达的意思并不是它本身的一部分,尽管看上去如此。信息的意义是我们自己在诠释消息时,让它与信息本身天衣无缝地贴合在了一起:因为人类不受控制地会想要去翻译每一条涌来的物理讯息。但这种完美无缺的贴合并不代表含义和信息是同一回事。
对于我们人类来说,将信息和含义区分开来是很难的,因为我们会情不自禁地解读信息。我们不自觉地在消息中注入了含义,自愚地相信消息的含义就载于消息中。但事实并非如此,这只是一个假象。含义来源于信息的背景和我们以前积累的知识。含义只是譬如人类这样的知识媒介对消息的一种解读,但是它和承载着消息的物理秩序是不同的,和消息本身也不同。当一个消息到达了一个生命体或是一个有着处理信息能力的机器时,含义才浮现出来;它并不承载于传输信息的墨迹、声波、光束或电脉冲中。
对于我们人类来说,将信息和含义区分开来是很难的,因为我们会情不自禁地解读信息。我们不自觉地在消息中注入了含义,自愚地相信消息的含义就载于消息中。但事实并非如此,这只是一个假象。
但是为什么香农和韦弗这么急切地想把信息和含义区分开呢?他们区分信息和含义这两个词是有着技术和哲学两方面原因的。从技术角度来讲,香农热衷于构建不管消息的意义是什么都能有助于交流信息的机器。从哲学角度来讲,香农和韦弗都明白,在其使用“信息”和“含义”的过程中,它们所指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人类和一些机器有着解读消息并注入含义的能力,但游走于电缆和电磁波中的并不是我们所说的那个含义,那是更简单的存在,那只是信息而已。
为了让人们更好地理解信息理论,香农和韦弗需要将“信息”一词从其通俗的语义中抽离出来。韦弗早期在其论文中便做出了区分:“在这个理论中,‘信息’一词用于一种特殊的意义,不能和它的常规用法相混,尤其一定不能将信息与含义搞混。”6
随着20世纪还在持续地喧嚣猛进,信息的概念已经占据了全球性的重要地位,但在信息这一概念越来越流行的同时,我们慢慢地开始忘了信息的物质性这个困扰玻尔兹曼多年的东西。“信息”这一词逐渐变成了虚渺的、非物质的、数字的、无重的、无形的一类东西的同义词。但是,信息是物质性的。它有着如同玻尔兹曼的原子或者原子在运动中所携带的能量一样的物质性,不是固体或者液体。它也没有自己的粒子,但是像同样也没有自己的粒子的运动和温度一样具有物质性。信息是无实体的,但是它能被物理性地表达呈现出来。信息不是一件事物,而是多个物理事物的组合。它是“物理秩序”,就如同你洗同一副牌,决定你每次洗出来的都不一样的那个东西。然而,即使信息的无意义本质如同它的物质性一样经常被误解,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最吃惊的还是,信息是无意义的。
取得成就的数学家们便成为世界上第一批信息理论家或者控制论家,为人们所熟知。这批先驱包括克劳德·香农、沃伦·韦弗、艾伦·图灵和诺伯特·维纳。
20世纪的科学已经完全证明了路德维希对于原子的观点是正确的,也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他在跨学科领域的热情。量子力学把路德维希的原子理论跟化学和材料学联系起来;分子生物学、生物化学又把细胞学与构成细胞的蛋白质的化学性质联系起来。同样,当达尔文的学说已经成为解释人类行为的主要理论后,生物学和心理学也产生了微妙的关系。2 然而,并非所有的学科交叉都发生在已知的科学边界附近。在这多学科互动的探戈舞中,有一个概念十分奥妙难以捉摸,这个概念就是信息。